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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的歌谣:巫卡唱我们听——龙阿朵和她的原创苗族舞蹈诗《巫卡调恰》
发布日期:2016-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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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省代表团·舞蹈诗《巫卡调恰—外婆的歌谣》剧照    李碧/摄


《巫卡调恰》的演员都是在当地挑选的非专业舞蹈演员,均来自黔东南州黄平县,80%为苗族。最终入选的20位演员,分别是服装店售货员、餐饮店服务员、外出打工者以及7岁男孩的妈妈。他们吃住都在一起,每天一起训练,为的就是表演出更好的作品。从未受过专业辅导的演员,就在没有把杆、镜子,临时用木板搭起的舞台上排练,每天训练9小时,每位演员都踢坏了好几双舞蹈鞋……


“巫卡调恰”,汉语译为“外婆的歌谣”。苗寨里总有一位老巫卡(外婆),静静坐在火塘边,一边做着手中的刺绣,一边唱着苗族古歌。悠远的歌中唱道: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里去……

贵州苗族女导演龙阿朵把她记忆中的巫卡调恰搬上了舞台,在古歌与舞蹈、传统与现代、回归与突破之间,呈现了想象苗族人精神家园的另一种可能。9月的夜晚,苗族古歌在首都的舞台响起,巫卡在唱,我们在听。


外婆的歌谣


乡愁是一曲古歌,巫卡和枫树女神在这头,出嫁红妆的外孙女在那头。《巫卡调恰》在祖孙的告别中落幕,曲终人未散,舞台上短暂的寂静,还没回过神来,掌声已经把你从她的世界拉回到现实。

谢幕时,主创团队和20个演员手牵着手,从黄平到首都,一路走来,他们没有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出发:传承本民族文化。

龙阿朵是个会说地道苗话的苗族人。在她看来,《巫卡调恰》是用爱“种”出来的,“根”来自她的童年,“土壤”来自故乡。外婆在火塘边唱起的歌谣,成了对阿朵艺术的最早启蒙,一直到离开外婆去贵阳上小学,去北京学舞蹈,到成为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导演团队成员。在阿朵的记忆中,巫卡的歌谣是唤醒她童年音乐天分的密码,音乐让她离开故乡去追寻自己的梦。

此后,阿朵每到春节也会回到黄平,但还乡似乎更像是做客,故乡成为了一个既熟悉又遥远的坐标。

直到2014年的芦笙节,阿朵有了一次在黄平多走走看看的机会。在寒冷潮湿的冬日,在偏远的苗寨小学,她看到学生们没有棉衣没有棉被,大通铺上落的是稻草,铺着一层带着窟窿的薄床单。孩子们挤在一起,度过整个冬天。眼前的场景让阿朵觉得走不动了,她必须做点什么。仅仅几天,她就发动了身边的朋友,为寨子里的孩子们募集到了过冬物资。这次意料之外的善心之举给阿朵带来了思考,如何才能真正的帮助故乡,为他们留下点什么?

阿朵在黄平观察着,她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城市打工,苗族本土文化也在慢慢流失,正在被外来的消费文化所同化。以前谈恋爱,男孩女孩真的会对唱情歌,现在即使在节日里也很少见。“如果年轻人都向外跑,那么谁来留住我们苗族自己的东西?”阿朵萌生了一个想法,打造一部属于黄平苗族的戏剧,启用当地的年轻人。“让这里的孩子感觉到,我们可以不用背井离乡,也可以用我们自己的文化来养活自己。”

10年合作伙伴的默契,让阿朵有了勇气,整个团队拧成一股绳,一切从零开始。在黄平采风时,阿朵团队关注到苗寨里普遍都是老人带着孙儿在生活,童年时外婆的歌谣与今天的农村留守现象又发生了重合。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巫卡在一个家庭中的中心地位没有变。在巫卡的古歌中,延续着苗人祖先的故事,哺育着苗家的一代代人,巫卡在,家就在。于是,阿朵决定围绕巫卡的古歌来创作这部剧。

《巫卡调恰》的剧本思路有了,演员呢?阿朵团队选择用真正的黄平人来演绎。这样做的原因一是由于经费有限,二是有丰富导演经验的阿朵深知,外面请来的演员,质量虽高,但演出结束,人走茶凉,剧也就散了。这部剧要留在黄平,就一定需要培养黄平自己的年轻人来演绎。即使是要本土演员,阿朵和她的编导团队也有自己的标准:“当地也有艺术团,但我挑中的,反倒是那些新来的孩子”。在阿朵看来,经验和基本功固然重要,但她更看重年轻人的天性和本真。最终,入选的舞蹈演员中,有县城服装店售货员、餐饮店服务员、外出打工者以及7岁男孩的妈妈。男孩演员就更难招了,在县城,阿朵曾一度见到外形条件适合角色的年轻小伙子,就跑上去问“你会跳舞吗?”最终确定的5个男孩,成了全团的宝贝。

在县城外12公里的一个叫飞云崖的地方,集训从冬天开始。零下低温,空调外机箱被完全冻住,演员们又必须赤脚练习,找土地的感觉。刚开始的形体训练,上千次的弯腰压腿,封闭而枯燥,演员们不理解,阿朵和团队老师陪着她们。在演员春妹的印象中,老师最常说的一句就是“可以哭,可以喊,就是不能停”。慢慢地,孩子们对肢体语言有了理解,舞蹈动作很多取材于生活,这对他们并不陌生。比如为什么要倒退地行走,来源于苗族人的迁徙历史。

冬去春来,训练有了效果,阿朵眼里的这群孩子们变得心境沉稳,身形也更加舒展修长。“舞蹈是可以净化和塑造人的,告诉他们,你是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这就是‘智’的扶贫。”

5月,飞云崖上,巫卡吟唱,演员起舞,落了樱花,引来蝴蝶。“那真是与天地对话,这个磁场是对的。”飞云崖的时光,一直让阿朵念念不忘。


万物皆有灵


《巫卡调恰》全剧70分钟的故事脉络里,蕴涵着一明一暗两条线,明线是巫卡和外孙女的祖孙情,暗线是整个苗族的迁徙历史。剧中的人物虚实结合,除了巫卡和外孙女两个真实人物以及被人格化的枫树妈妈,其它演员扮演的是苗族的精灵,通过巫卡的古歌唤出精灵的一次次行走,来呈现苗族的迁徙史诗。

“找元素做减法。”经费有限使得《巫卡调恰》的创作必须另辟蹊径,寻找苗族文化的另一面。苗族文化丰富,支系庞大,不同地区的苗族人各有自己的服饰风格,阿朵决定把目光回归到大苗族的概念,抛开地域性和差异性,找到苗族共性的符号。“其实到最后我们发现,最大的共性就是来源于生活的本真,苗族人的文化就是从生活中诞生的。”整场演出,20名演员只有一套服装,又要能表现不同桥段的主题。最终,阿朵用两周时间亲手设计了蝴蝶胸衣。蝴蝶妈妈相传是苗族人的祖先,如今幻化在苗族精灵的胸前。黑色蝴蝶图案没有多余的线条,简单而高贵。百褶裙也是苗族共有的,阿朵没有选择苗绣,而是回归到本质,一片布围过来,保留了百褶。在阿朵看来这是苗族人的生活状态,同时也符合精灵自身的暗色气质。

《巫卡调恰》秉承回归苗族生活本真的简约风格,头饰的设计甚至大胆放弃了苗族最具代表性的苗银头饰,而是保留了最本质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歪歪头发髻。这更加突出了演员的五官和形体,“我就是要找精灵的灵动的状态。”

在阿朵看来,选择简约不等于选择简单,而是追求一种更高级的精致,简约干净的舞台视觉似乎也更符合现代审美观念。洗尽铅华,回归生活。

在舞蹈设计方面,阿朵的主创团队更是把舞蹈肢体与苗族人的生活元素做到了完美的融合。火塘、板凳、镰刀、马灯、鼓,这些元素是苗族人生活的一部分。在舞者的眼中,这些元素也是苗族人身体的一部分。火塘是苗族人生活的中心,它不仅是家家户户围炉吃饭的地方,还是整个家庭交流的公共空间,火塘生生不息,象征着整个家族的延续,“我们把火塘搬上了舞台,巫卡的古歌就在火塘边吟唱。”板凳舞是《巫卡调恰》中很别致的一幕,苗家人出门板凳不离手,做客告别时有句俗语“把你的屁股带走”,指的就是板凳。此时由精灵幻化为苗家女子,背景的女声是由她们自己唱,在板凳上用肢体表演着河边浣衣、生火做饭。金色灯光像是夕阳西下,女孩们扭动的肩部,摇摆的百褶裙,火塘升腾起炊烟,好一派苗族生活气息。

“要接地气,也要有灵气。”阿朵说,排演《巫卡调恰》最大的突破就是将苗族人生活中的点滴与千年的历史,在“物”上进行对话。

万物皆有生命,这是生活的哲学。《巫卡调恰》中的舞台道具都是来源于生活,工具的传统功能性与现代舞台的表现力结合,在舞台上产生了化学作用。第二幕《呼唤》中的马灯和第四幕《兴旺》中的鼓舞,马灯、长鼓既是道具符号,同时又是肢体的延伸。马灯是苗族祖先夜晚迁徙时的指路灯,鼓声是集合的信号,在明暗、动静、黑白的舞台环境反差中,苗族精灵们在马灯的照耀下、长鼓的鼓点中一步步行进。鼓声记载了苗族苦难迁徙的历史,也勾勒了一个民族走向兴旺的足迹,具象的符号更能呈现关于苗族迁徙历史意象性的表达。创新的最高境界就是回归了生活的本真,传统元素和现代表达,相互成全了《巫卡调恰》的舞台魅力。


迁徙之路遥望乡愁


苗家有女初长成。洁白的外孙女站在木盆中,巫卡为她做出嫁前的洗浴,红裙、围腰、红嫁衣、银饰、银腰带,银声沙沙作响,巫卡亲手一件件将外孙女打扮成了新娘。外孙女跪在巫卡身边,巫卡把银镯子取下,带到孙女手上,亲吻着她的面庞。《巫卡调恰》中巫卡送外孙女出嫁的一幕让人落泪。

生命是一场轮回,成长总是与告别伴随,孙女长大,稻谷成熟,巫卡老去。《巫卡调恰》运用舞蹈肢体的倒退动作,呈现了苗族人历史中几次迁徙。倒退与前进,打破了舞台的时空感,共同呈现了望乡的主题。开篇第一幕《不息》意象地讲述了苗族祖先从黄河走来,男孩驮着女孩,男孩迁徙的脚步沉重地迈向前方,女孩目光一直回望着来时的东方。阿朵设计这场行走,用男孩女孩来代表心灵的两面性。第二次迁徙是在《呼唤》一幕中“灯的照耀”中呈现,苗族精灵们在黑暗中启程,一路倒退,一路回首,一路扶持,马灯照亮,蝴蝶妈妈也和巫卡照亮精灵的迁徙之路,古歌给予迁徙者以勇气。第三次迁徙,《巫卡调恰》打破了苗族的时空观,远古的祖先和不断迁徙的后人们都呈现在舞台上,一层黄绸缎落在舞台上,也许代表着黄河,一个女精灵躺在黄色绸缎上,躯体倒退行进;背景升起的高台上,另一层绸缎飘起,男孩驮着女孩前进,上面背着的女孩也像是踩着绸布。尾声中,现实的巫卡和虚拟的灵魂同时汇聚到枫树妈妈脚下,寓意着心灵的迁徙与皈依。

此时,舞台上的乡愁是具象的,是火塘,是枫树,是精灵,是巫卡。

仅有20人的《巫卡调恰》团队,有可能是本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中舞蹈类节目人数最少的一台。“县级水平的演员团队,一样可以打造具有国际化视野的民族史诗。”

《巫卡调恰》获得了最佳导演奖。在阿朵眼中,这个奖是给她这帮跳舞的孩子们的。采访中,阿朵很为这些孩子们的将来担心,会演之后怎么办?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她希望当地政府能接手《巫卡调恰》,把它留在黄平做驻场演出。“我不希望《巫卡调恰》对这些孩子们来说就是做了一场梦。毕竟,苗族文化的未来,要靠他们。”阿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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