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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匠万玛尖措
发布日期:2016-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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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玛尖措


香巴拉,又译为“香格里拉”,其意为“极乐园”。万玛尖措以此命名的工作室位于北京最热闹的批发市场金五星旁的商业大厦。去采访他,一路趟过喧闹市井,穿过众生万相,走进大楼,走到走廊尽头,突然看见一双天眼——他的香巴拉艺术空间。

我问香巴拉为何要安在这闹市里?万玛尖措眨眨眼:“这才是香巴拉啊,凡尘俗世的一方净土。”


《风之谷》:一部舞蹈版的《奥秘》

2014年,万玛尖措的作品现代舞剧《风之谷》在上海艺术节首演,引起轰动。2015年6月改编后,在北京民族大剧院演出。这部作品在赢得良好口碑的同时,也收获了很高的上座率。

《风之谷》与众不同,虽是小成本制作,但仍以商业模式运行并打出自己独特的广告:“可以退票,拒绝送票——一份民营舞蹈团队的诉求。”奇迹发生了,《风之谷》竟然一票难求。

这个结果是不是因为《风之谷》与“国家艺术基金立项作品”这个看起来“高大上”的前缀有关系呢?

争取到这个项目,并非如大多数人想象的复杂、艰难。他把整理资料报送,真的就通过了。

我想,这可能更因为这部作品的特别——一个藏族舞蹈家和他的一台现代舞剧,一定与众不同。

为何取名《风之谷》?万玛尖措很喜欢宫崎骏同名动漫片,并认同作品中超越国界,对人类、自然环境本身投射的关怀。

《风之谷》是一部2014年度国家艺术基金立项的作品,剧情比较抽象:自然主义的生物进化论主张“物竞天择”,纯属一个自然过程,生物界全部进化过程没有“人”,也没有“人”的意志加入。从人类有了自我意识,便开始了主动自觉的自我创造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类又创造了新的“自然”。《风之谷》通过舞蹈剧场的表现形式,以人类文明衰败为虚拟的大背景,通过诞生、发展、毁灭、再生为时间轴,讲述身处现代工业污染下的人类再次对抗自己制造的“自然”的故事。

这是一部具有科幻色彩的现代舞剧?

它诞生于机缘巧合。2014年,万玛尖措听到国家艺术基金立项要求是做有关“进化与繁衍”的主题后,特别高兴,因为这是他从小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于是在作品中提出了一个问题——工业化、网络化等现代文明的介入,令当下的人类社会是进化还是退化了?这个问题里含有佛教轮回的思想。在他看来,之前的一切经历、积淀和准备,似乎都是在等这部《风之谷》的到来。

2008年6月 ,在拉萨八廓街商店,万玛尖措第一次看到唐卡中的香巴拉世界,看到他喜欢的“风”是构成整个宇宙的五大元素(地、水、火、风、空)之一。这个发现让他异常兴奋。小时候在藏区,万玛尖措经常放风筝,后来他发现同样的传统在阿富汗电影《追风筝的人》中也有。两个相隔那么遥远的地方,做着同样的活动,甚至连玩的细节都一模一样。可见,这个世界有许多看不见的线把人们连在一起。

到北京上学后,万玛尖措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放各种风筝,并对空气动力学很是痴迷,于是在《风之谷》里他用上了风车。本来还想用四线风筝,演出时在观众席上放飞,但他担心风筝在迅速下降时会打到观众,所以最终没有采用。

《风之谷》中人工智能的人物,则来自万玛尖措工作室里攒的好多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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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谷》


另外,观众注意到舞剧中装置的运用,带有浓厚的藏区元素。在万玛尖措看来,藏区是一个有很多“装置艺术”的基因库,比如玛尼堆、经幡等,随处都是西方绘画中描述的“大地艺术”。从小耳濡目染,万玛尖措一直希望能将它们有机地融入作品中,进行提炼和延伸。

万玛尖措认为《风之谷》中最耐人寻味的一个场景是:男女主角的手指对接。这与他小时候看过的科普杂志《奥秘》有关。

今年36岁的万玛尖措,出生在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万玛是智慧之神的法号,而尖措则是大海的意思。也许是名字给他种下的因缘,在他刚刚认识几个汉字时,就天天到当地群艺馆图书馆去看书,而在那里工作的表姐为他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

万玛尖措从小就爱看《奥秘》杂志。这让他建立了最初的世界观和宇宙观。他认为,在这个世界里,人显得太渺小了。有时他看到一群同龄小孩玩耍,自己却无法融入,就仿佛被一只无名的手指点中,坐在电线杆旁孤独地嚎啕大哭。上大学后,万玛尖措在艺术家米开朗基罗的《创造亚当》中找到了自己孤独的答案。

米开朗基罗没有想到,在之后的岁月里,后人纷纷以不同的形式、同样的方式向他致敬。

人们最熟悉的,莫过于斯皮尔伯格的电影《ET》海报中外星人与地球孩子手指对接的经典镜头。万玛尖措在《风之谷》中则是用舞蹈向米开朗基罗深深一鞠躬。剧中,那个代表智者兼具自然精灵的女孩,通过与人工智能人的手指对接,完成了对其作为人的智慧的唤醒。而在另一场景中,人工智能人、进化人、女孩三者的对视,也似乎告诉观众:这是过去、现在与未来三者跨越时空的对视,这种具有哲学命题的震撼不亚于《创世纪》的手指轻触。

万玛尖措就是这样将舞蹈成功转化为一种思考的载体,把难以言说的情感、深沉的情愫表达出来。他说,这是一种幸福,而这种幸福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香巴拉》:一部多角度反映藏地文化的艺术样品

“香巴拉”藏语音译为“香格里拉”,寓意“极乐理想国”,是藏传佛教徒向往追求的净土、极乐天堂和人间仙境,也称“坛城”。

《香巴拉》是2012年万玛尖措受国家大剧院之邀创作的另一部成功作品。剧作先后在全国及海外演出30多场,曾获得国际舞台丹尼奖、北京市文艺创作生产大奖。

这部作品中,万玛尖措在视觉上将原有藏族的舞蹈解构,再加入后现代的元素。在听觉上,作品海纳百川,融入了不同民族的音乐,但听上去风格却很统一。因为都是具有宗教感、仪式感风格的音乐。

很早以前,万玛尖措看过BBC的一部有关于艺术的纪录片,其表达主旨是艺术到现在只是发展到听觉和视觉。这触动了万玛尖措的置疑模式,他就想尝试是否还有别的感知形式。有一天,《香巴拉》正在地下室排练,突然一丝丝味道袭来,于是他突发奇想:可否在舞蹈剧中加入嗅觉味觉呢?在藏传佛教中,信徒在家中每天都会焚香拜佛。艺术作品本身也是一种仪式,而大多数作品,可能缺乏这种仪式感。加入进去,一定会增强其感染力。《香巴拉》在韩国演出时,观众看到全体舞者焚香、打坐,以一种非常虔诚的仪式感的姿态拉开序幕。

万玛尖措勇敢的批判式的创新精神,使得《香巴拉》从北京到韩国再到香港 、纽约的演出,受到一片赞誉。慈爱基金创始人加措活佛评价:“ 一千个人中,有一千个香巴拉,感恩你们种下了极乐的种子!”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现代艺术学教授Robert Barnett说:“这是一部引人入胜的深刻的作品,《香巴拉》的诞生让中国藏地题材的现代舞有了质的飞越,这也让西方对中国的舞剧作品有了新的认识。”

这些鼓励,让万玛尖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艺术探索选择。


艺术之路:从民族舞到现代舞

万玛尖措的父亲也是一位舞蹈工作者,他并不太认同《风之谷》这部现代舞剧,而更喜欢万玛尖措的《格萨尔王》这类“天鹅湖式”的传统作品。从前,父子俩总会因为创作思维不同针锋相对。现在,万玛尖措已经学会了与父亲平和地沟通。

北京舞蹈学院的刘健教授是万玛尖措的老师。他非常认可《香巴拉》和《风之谷》,但也对未来的民族舞蹈传承、民族舞蹈力量的流失表示出担忧。

另一位舞蹈老师曾邀请万玛尖措与学生们对谈。学生们问他:你怎么突然玩现代舞了呢?你的民族舞蹈创作怎么办?你会不会刻意去运用现代舞的技术来回避民族舞蹈的风格?

万玛尖措很直接地回答:“我从来没有改变过,我只是在创新。”他解释说,过去在体制内创作的大家熟知的小节目如《出走》,都是真诚之作。但现在他走到体制外后,创作变得更加自由。

在万玛尖措看来,舞蹈是一种语汇。他小时候学过民族、芭蕾、现代舞,不同的舞种需要不同的载体来表达。创作对他来说,不是类别的问题,而是找到最适合表达的语汇。无论是现代舞和民族舞,最重要是能够很快转换。从《香巴拉》之后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创作有一个进步和超越,即从民族视角上升到人类视角。《风之谷》让他实现了这一愿望。


爱理科的文科生

万玛尖措从小就非常喜欢数学。与大多数从事艺术的人不一样的是,除了有感性思维,他还擅用理性思考方式。他中专时就酷爱代数,最期待的就是每节课的最后十道题考试。他和同桌比赛,看谁全对、交卷交得早……解题是他最喜欢的一种娱乐。

现在的万玛尖措虽然早已不用学习数学,但他对科学类、宇宙类、创新类书籍仍然有着浓厚的兴趣,平时他特别喜欢看科学探索相关视频。比如网易《TED公开课》、优酷的《科学新发现》都带给他许多启发。

万玛尖措在生活中处处留心着一切可能用于舞台的各种魔术道具。在《香巴拉》里,观众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小僧人把水倒在沙上,而沙子幻化成一朵朵雪花……

《风之谷》里有一段三人舞,三人互动是依靠一件非常重要的魔术道具——一个可以随意组合的立体方块金属架。这个有趣的方块,是万玛尖措多年前从丹麦带回来的玩具。在《风之谷》中,万玛尖措用它表达的不仅是一个方块的概念——而是从微观到宏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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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谷》


但是,万玛尖措认为创新的核心并不是运用新发明,这些只是手段、工具。“新”从哪里来?万玛尖措说,创作《香巴拉》有一段时间遇到瓶颈,直到后来他回家乡才找到灵感。再比如《风之谷》,如果对进化论不理解,就很难创作出这样一部前卫的作品。

万玛尖措人生中受女性的影响很深,得到女性的爱也最多。除了母亲,还有两个姐姐。母亲对孩子很严厉,小时候,万玛尖措觉得妈妈很吝啬,加上两个姐姐又总“欺负”年幼的他,直到小学五六年级,对女性他都会在心里有所抵触。

然而,长大成人的他,最爱的女人中就有他两个姐姐。一提到她们,万玛尖措就满心柔情:“2003年,我正要乘飞机去美国团队演出,忽然得知姐姐受伤了,当时的眼泪就不停地流,立刻决定马上赶回去看姐姐,将在美国的演出行程全部取消。”

聊起生命中另一个心爱的女人——妻子,万玛尖措像个孩子。他说,如今是快奔40的人了,结婚这么些年,爱情已变为亲情,但他和妻子还像初恋时那样相爱。

现在,万玛尖措的生命中又新添了一位重要的女性——降生几个月的女儿。从妻子怀孕开始,新生儿的胎动、蜷缩、受惊吓的表情等,都成为《风之谷》序幕的创意。有一次,万玛尖措看到母亲摇着童车逗小女儿:“你是从哪里来的呢?”正是这句话,刹那间点燃了万玛尖措的灵感。女儿的纯净无邪让万玛尖措灵感大开,他在《风之谷》中将主要人物——一位智者的造型作了定位———一只穿越时空的梅花鹿。


一个快乐的木匠

女儿的诞生,使万玛尖措不仅完成了《风之谷》的重头戏,还成了一名好木匠。

万玛尖措说,做木工也有遗传。小时候父亲就喜欢给他们兄弟姐妹做木枪、木箭当玩具。万玛尖措当父亲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女儿做了个小木马。这是他的第一件木工成品,周围的人都对这件作品赞不绝口。香巴拉空间所有木工活包括门、桌子以及那些颇具特色的手艺活,也都全部出自他的手。装修的4个月里,万玛尖措都专注于与木头打交道,经常从早上8点到晚上12点,忘记了吃饭,忘记了时间,完全进入一种禅修的境界。他说当木匠所带来的价值认同、思维体系和舞蹈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模式。做木工活时,大脑并不是放空状态,而是调动舞蹈之外的另一部分的大脑去创造呈现。这并不是重复,所以他从不感到疲劳。

除了是个好木匠,万玛尖措还是个“灌篮高手”。他生活中有好几个圈子,比如老乡圈、电影圈、风筝(飞行器)圈、人工智能机器人圈、手工圈(木工、布艺、剪纸、折纸等)……他还在策划未来和这些朋友在他的香巴拉空间开展各种有趣的沙龙活动,比如进行集市交易,推行原始的物物交换。


站着创作的感觉真好

由于经济等原因,万玛尖措一直用“求包养”形容过去自己的舞蹈创作状态。这种状态在他的《香巴拉》获得成功后,彻底发生了改变——终于可以站着创作了!这让他感觉从未有过的好。

万玛尖措认为,国内目前有两种舞蹈创作类型,一种是怎样跳,追求跳得很美,动作发挥得非常极致;另一种是为什么而跳,舞蹈只是一种手段,用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与观众共同参与,呈现的是点和线。万玛尖措希望自己是后者。他认为,任何创作的初期都存在对前人的学习和模仿,创立自己的舞蹈体系是一件艰苦的工作,他还做不到。他也不能确定今后自己是否能像林怀民(享誉国际的台湾编舞家)一样,为开发一套自己的舞蹈语言体系,哪怕花上几十年的时间。

作为舞蹈家的万玛尖措有很多年轻的粉丝。但生活中的万玛尖措却很内敛甚至有点羞涩,只是在不留神中才显露出藏族人的豪爽。难能可贵的是,万玛尖措不盲从大众喜好,他懂得如何获得普遍认同,用他的话说就是现在的他已经有意识地将悲伤、虚无感通过舞蹈或其它方式宣泄,他学会了如何在现实中不那么艰难地实现自己的理想。

在艺术创作中,不断“裂变”、不断“跨越”,是万玛尖措的风格。他的舞蹈微电影《香巴拉》在众筹网发布仅6天时间,已奇迹般筹足70%的资金支持,并于今年的8月18日正式在青海宗喀寺开机。

未来呢,正如他说的那样:一切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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